昼温《致命失言》（七）| 长篇科幻连载
【前情提要】
昏迷了几个月后，沈念终于醒来了。学妹传给她的病毒吞噬了一半英语能力，所幸思考和理智不受影响。在新基地，虞亦言参与开发的多模态话语替代系统让沈念很欣慰：人类似乎重新拥有了高效交流的能力。然而，从非洲逃出来的零号病人陈青曼却是所有人挥之不去的梦魇：她在世界各地游走，放出失语症病人，专门击杀对病毒免疫的“千语者”，连沈念的导师也死在她的手下。诸明邀请沈念一起北上，在另一个千语者的住所布下陷阱、诱捕陈青曼。面对昔日的爱人，危险的任务，沈念犹豫了……
作
者
简
介
致命失言
第五章
全文6600字，预计阅读时间13分钟。
一
“图灵完备性。”
“什么？”沈念没听清楚。
那是她来南城前的事了，科创比赛也过了一年。她和诸明用另一场学术比赛的答辩“庆祝”恋爱满周年。还是很成功的，从评委们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来。
两人回到诸明的单人博士宿舍，沈念随手把白色漆皮腋下包放在小床上，帮诸明脱下纯黑西服外套。她低头捋直袖口，心里酝酿着一件事。
一件非说不可，但诸明肯定不会高兴的事。
“图灵完备性！”
诸明完全没有注意到女伴的心情，学术阶段性成功带来的满脸兴奋还未褪去。沈念还是没听懂。诸明的语音进步了很多，如果演讲稿被沈念提前训练过，他可以做到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区别。但如果第一次说某个汉字组合，还是会滋啦滋啦说不清楚：音节和音节粘连又重叠，就像上了年头的录放机。
“再说一次，就像我上次教你的那样。”沈念回身把西服挂回大立柜，耐心地说，“集中精力，关闭感官，只想这几个音节。”
“好吧。”诸明的兴奋劲少了一半，好像克里米亚动物园里被园长用拖鞋教训的狮王。他闭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气。
“图。灵。完。备。性。”
“这回听清楚了。像是计算机领域的名词？”
诸明一把抓住沈念替他解领带的手，睁开眼睛，兴奋劲又回来了。沈念几乎可以看见镜片后面的光。
“哎？”
诸明一手扶住沈念的肩膀，另一只手从小腿滑到膝盖后面，撩起暗红色的长裙，一把把她抱了起来。沈念注意到他肌肉一用力，上半身的几个扣子都绷紧了。
她环住诸明的脖子，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到两米长的书桌前。诸明的房间只有一张椅子，他坐下后，沈念自然地坐在他腿上，双手十指交叉，搭在他的右肩。
诸明左手抱着她的腰，右胳膊伸到前面打开了电脑。
“你应该知道图灵机吧？”
“有简单了解。”沈念就在耳边说话，他几乎用不着眼镜的辅助就可以听清。实际上，她觉得诸明的大脑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语音模式，两人的日常交流没多少障碍了。
“理论上来讲，图灵机可以计算一切可计算的问题，无论多复杂，无论要花多久。”
沈念点点头。“那图灵完备性指的是什么呢？”
“指的是可以完全模拟图灵机的编程语言，一般用在计算机领域。C++，Java，Python，都是具有图灵完备性的常用计算机语言，”诸明说。他的右手飞速点动鼠标，调出了诸言系统。屏幕中出现了几百个大小不一的几何块，有的像被削掉了一个角，有的形状难以形容——多维语言在三维宇宙的一个截面。
“但我今天突然想到，这个概念能不能用在语言学领域呢？”
“哦？”沈念感觉到他的面孔热了起来。
“具有图灵完备性的编程语言可以完全模拟图灵机，去计算所有可计算的issue，解决一切可解决的问题。那么具有图灵完备性的语言呢？是不是就可以传递一切可传递的信息？你不是总说自然语言充满缺陷吗？”
微调参考系，上百万个闪闪发光的几何小块组成了黑暗宇宙中一条亮白的银河。因为时间维度的作用，小块一直处于动态变化中，不时直接没入看不见的维度空间。在昏暗的大背景下，银河点点星光明暗不定，像无数扑闪着翅膀的荧光言蝶。
她望着诸明，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。但沈念同时也确信，她和诸明的理解大相径庭。她想的是语言无法传达复杂的个人感受，而诸明……
“说实话，我开发诸言系统这么久，一直想着用计算机的能力攻破语言，搞自然语言编程、新一代人工智能。但我没有真正想明白自己的目标到底是什么……今天台下那个教授一提点，我才突然搞清楚。”
他细长微白、骨节突出的手指敲了几下键盘，屏幕上瞬间多了几百道言蝶银河，几乎遮盖了整个黑暗背景。刺眼的白光，闪动的形状，密密麻麻的白色小块……一想到这是膨胀了数倍的语言体系，沈念心里和胃里都感到一阵不适。
但发白的屏幕照亮了诸明的眼睛。
“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拆解、分析自然语言，给每个音节、每个词语赋予上百个维度……我完全可以找到语言真正的深层规律，不是什么无聊的语法……然后用它创造一门崭新的语言，一门拥有图灵完备性的语言。”
诸明用的代词一直是“我”。尽管诸言的诞生至少有沈念三分之一的功劳。
她望着诸明的侧脸，后者紧紧盯着屏幕。他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，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“你难道不想拥有那么精确、完备的语言吗？只用区区两个词，就可以解释最艰深的数学公式；只要短短一句话，普通人也能理解宇宙最难理解的时空现象……有了它，我们才拥有把自然真正映射在脑海里的能力。我这才想通，这就是‘诸言’的终极目的。”
二
她理解诸明，当然理解。她知道作为数理方面的天才，诸明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有多么难受。
智力是分等级的，大部分人的水平落在一个狭窄的区间里，谓之普通。世界就是为这些“普通人”设计的。阿兹海默症的老人记不起回家的路，会有人暗地里喊痴呆，但没有人会因为你忘了五年前进过的一家商店而怪罪你。大部分人记不住五个以上无序的数字，无法理解五维空间，捋不顺三层结构的逻辑，靠习惯和反射与这个世界交互……所以我们有记事本、便利贴和电脑里的钥匙串帮忙记密码，有计算机协助处理高维数据，把最复杂的谜题丢给科学家。哦对了，还有无数软硬件迎合这人类的习惯和反射，把大脑最喜欢的信息喂到嘴边……
在诸明眼里，这是一个为蠢蛋设计的世界：大家总是说着信息量极其低下、语义模糊到没有上下文就失去全部意义的语言。
而沈念呢？
如果说诸明是一套复杂艰深的程序，被一个只追求技术效率的程序员编写出来，那么沈念就是这套程序的用户界面，全权负责软件与外界的交流。
沈念很擅长这一点。对内，她与诸明几乎24小时相处，最大限度包容他的行为、理解他的思路；对外，她把诸明的思想翻译成别人能接受、能听懂的语言，并运用自己的专业能力，通过对方的谈吐推理深层次信息，为推进诸明的项目加码……
她清楚地知道诸明离不开自己，所以想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那番话，诸明的反应肯定会像刺一样深深扎进她的心里。剥离了用户界面，诸明会像一个精密而无用的程序，再次脱离这个世界。正因为如此，她好几次都把消息咽回了肚子里。
但这次，恐怕不说不行了。
诸明把一份五年计划在沈念面前铺开，每一行汉字里都有她的名字。他激动地畅想诸言的未来，给沈念安排了各种各样的角色，左手抱得她越来越紧。
沈念深吸一口气。
有些她要打破的东西，将再也无法复原。
三
“诸明，我有件事要和你说。”
“什么？”男孩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，脸上还挂着笑。
沈念舔了舔嘴唇，从诸明的怀抱里挣脱出来，坐在他身后的小床上。诸明也把椅子转过来，两个人严肃地面对面。在他身后，惨白的诸言宇宙还在闪烁。
“你还记得李焕和岳衫吗？”
诸明一脸茫然。
“‘温雪’项目组的人。”
他还是没想起来。
“X978556号项目组，我们去年这个时候参加科创比赛时遇到的两个人。”沈念耐心地说。她知道，从现在开始，两个人之间的话说一句少一句。
“哦！”诸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，“行李码是34512239852的那个小子。”
“没错。”沈念不得不佩服诸明对数字的记忆能力。她很好奇诸明的精神世界，无数活生生的人会不会只是串串数字的附庸……沈念驱散了杂念，专注于此刻的情况。
“你还记得吗？当时我们住在一家宾馆，李焕的房间发生了火灾。是他们的科创作品起火了，最后被剥夺了参赛资格。”
诸明白着一张脸看着她，似乎不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。“所以呢？”
沈念心里涌出一丝烦躁：他怎么可以这么不在意？可以收集雪崩能量的“温雪”项目当时是诸言最大的竞争对手，那场意外几乎“保送”了诸言……
“我后来一直跟岳衫保持联系，知道‘温雪’一直不太顺，几次科研基金的申请都失败了，那次比赛几乎是他们最后的希望。火灾之后，李焕受到了很大的打击，他一意孤行，甚至找了座雪山想要验证他的理论……”
“然后呢？”诸明的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。
“上个月，他在一场失控的雪崩中失去了生命。”
“我很遗憾，”诸明垂下了目光。“不过——”
“‘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’”沈念激动地说，“你想说这个对不对？”
诸明没有回答，但那表情就是默认。
“这么说吧，岳衫一直陪在李焕身边，一步一步看着他陷入绝望境地，最后选了极其危险的实验，几乎在拿生命赌博。她试了很多很多次，都没有办法解开他的执拗……你知道吗？小岳为了李焕，那段时间每晚都打电话找我倾诉，诉说那些纠结……诸明，我不想看见你也在一个项目里陷得那么深。”尤其是一个跟语言、跟他的人生彼此纠缠的项目。
看到她认真的神情，诸明几乎是在轻笑。
“你在开什么玩笑？我们根本不一样好吧？我比他——总之诸言不可能跟温雪一样失败。内核我已经想清楚了，只要你帮忙给论文润润色，写几个appealing的演讲稿感动一下那些大佬……”
沈念摇摇头。
“没可能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——”沈念看着诸明，看着他纯黑色双眸里的自己，“我要走了。”
四
“什么——要走？你去哪儿？你想去哪？”
诸明的身体紧绷起来。刚才说了那么多话，第一次真正戳到他的痛处。在一起整整一年，沈念知道，这回终于要看到他的另一面了。她没有退缩。
“我要去南城高等教育学院读言语矫正的博士，已经收到了offer了。不受学校教学安排影响，林淑宜教授随时欢迎我去实验室。”
“什么时候决定的？”
“上个月。”
也不全是。一年前，沈念在那场科创大赛上还认识了几个朋友，其中一人的名字叫李堪。他做的是跟语音有关的项目，沈念很感兴趣，就多聊了两句。知道沈念的兴趣是言语矫正后，李堪推荐她去南城读博士——他的母亲就是林淑宜教授。那天，她回去查了很多资料，南城高等教育学院语言学系便成了她的女神院系。只是，诸明的感情、诸言项目的捆绑让她无法脱身……
李焕死讯传来后，她再次动摇了，着手准备了申请材料并顺利过关。而真正让沈念下定决心的，还是刚刚诸明把详细五年计划拿出来的那一刻。深度参与爱人的未来，对很多女生来说都是甜蜜无比的事情，但……
沈念知道，自己的决定里有多少自私的成分。她不想让诸明像李焕一样陷得太深，更重要的是，她不想成为岳衫。
参加科创比赛的那两周，她就看着岳衫无比卑微地对待暗恋对象，一切行动都以李焕为中心。李焕后来给了她名份是不假，但语言专业的岳衫在“温雪”项目里永远只是一个秘书的角色，失去了作为独立个体的光彩和人格。在李焕越陷越深的过程中，这份热烈的爱也让她无法看清事实，更无法鼓起勇气下一剂猛药救回他的爱人，反而一朵一朵为李焕编织最终掩埋他的雪花。
李焕死后，岳衫的灵魂失去依附，在好几个深夜找沈念哭诉她的痛苦和迷茫。最后，岳衫竟然留在了李焕罹难的雪山旁——作为一名乡村教师。
沈念无意评价岳衫的选择，但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人生。回想过去的一年里，她作为诸明与外界交流的“用户界面”，日常生活也陷在写稿子、改文案、帮诸明矫正发音这些琐碎而表面的杂事上——有时候，她甚至在几个大会上代替诸明“站台”，翻译机器一般传递诸明的思想。她深爱诸明，做这些毫无怨言，但当工作与生活纠缠在一起，沈念就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追求自己的梦了。她怀念在言语矫正门诊给小朋友们看病的日子，还有一年前在医院遇到的那个说话语无伦次、患有韦尼克区失语症的小孩，她一直打算找到他，说服父母带他就医……
飞机上遇到的精致女孩儿在脑海中浮现。与成为依附他人生长的藤蔓相比，那个女孩儿是一棵参天橡树：独自旅行，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，勇敢地用专业能力安抚整个飞机惊恐的灵魂……这才是沈念一开始想要成为的人啊。
远飞的心已笃定，无论诸明说什么，她都不会再动摇了。
五
“你不能去，”诸明的眼睛发红了。“你走了，诸言该怎么办？”
“对不起。”沈念垂下目光。“项目已经成熟了，你只要按照现在的流程继续走——”
“那我呢？”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女友，膝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，“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？我把未来都规划好了，你现在才告诉我要去南城读书，一去就是三年？”
“如果你不接受，我们可以……可以分开。”她闭上眼睛，眼泪流了下来。
诸明一时没说话。过了一会儿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。
“我知道了。你跟他们一样。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说你和那些人都一样。我的四任前女朋友。都是这样。回老家照顾父母，考上公务员，出国散散心……各种各样的理由，总之就是要走。”诸明轻笑了一下，“不就是因为我不正常吗？”
沈念的心被刺痛了。“怎么会？我从来没有——”
“没有？你知道吗，有时候我特别讨厌你，”诸明的声音越来越大，最后几乎成了兽语般的嘶吼。“我讨厌你像老师一样纠正我的每一句话！我就是你的一个病人，一个怎么也治不好的病人，不是吗？”
“你怎么会这么想！”沈念的泪水又涌了出来，这次是因为气愤：她尽心尽力帮他，还做错了吗？
诸明的面孔几乎扭曲了。额前半长的发丝在空中颤抖，放大了他的愤怒。沈念在射击场见过他这样的表情。当时他在一场比赛中落入下风，身体里仿佛有一只咆哮的雄狮。但开口时，他的声音还是低沉沙哑，似乎只能在这个音域中产出有效的音节。“不这么想，你为什么要走？你们每个人都一样，说着光鲜亮丽的借口，然后用脚投票……我从小就该知道，语言只是私心的遮羞布……爸妈也是这样……说是醉心科研疏于照看，但哪对父母会到三岁才注意到他们的小孩几乎就是个聋子？我恨他们……我也恨你。”
“我爱你。”沈念哭着说。“不论我在哪里，这一点都不会改变。”
“那就留下。我不想听理由，我要看你的行动。”
她低头擦掉眼泪。“我不能留下。这也是为了——”
“别说了。我说过我不想听理由。”
诸明的声音变得很冷很冷。他似乎已经认定，沈念就是因为资源才处心积虑接近他，从没有为感情负责的想法。拿到科研成果，申请到博士研究生资格，她就会迅速离去。
不幸的是，一切看起来就是如此。最初的最初，也确实是沈念主动把关系推到了无法挽回的深度。
在诸明瘆人的凝视下，沈念的大脑飞速旋转。到底怎样遣词造句，才能让诸明相信她的真心，相信她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才提出要离开呢？再这么深度捆绑下去，诸明只会像李焕一样深深陷入脱离人类社会的理想，而她也不过是第二个岳衫，最多化身为一行肤浅的藻荇，让深不见底的池水表面多了半片常人也可欣赏的风景……
答案就是不能。
她再一次深刻体会到，自然语言的图灵完备性有多么差劲。如果心里已经认定结果，旁人再费口舌也不能改变分毫。纵有千种言语，我们永远只是在与自己对话。
以后再解释吧，等两个人的心境都变了。沈念这么想着。
她擦干眼泪，拿起手边的腋下包，用尽所有力气站起来，从诸明面前走开。这个房间充满了两个人的回忆，从抱枕到牙刷都是成双成对，地板上总是散落着她的发丝。空气像致密的流沙阻拦着她的脚步。
以后再解释吧。沈念又想。这个信念支撑着她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心碎的少年。
六
一年前的回忆还是那么苦涩。
此时此刻，在多模态话语替代系统的包裹下，沈念回出租屋找到了那枚戒指。她摩挲着细碎的切面，矿石在阳光下耀眼璀璨。
当年去南城求学的飞机上，她才在白色漆皮包里发现了它。过去两人一起逛商场时，诸明曾说钻石是资本的骗局，做珠宝锆石就足够了，她不以为意。但现在，她手上拿的是一枚真正的钻戒。一颗经过文化包装、被资本层层加码的石头。
诸明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呢？她不知道。诸明也不理会她还回去的请求。
沈念只知道，在他学术得意、准备许给爱人未来的那一天，她给了那个男孩深深一击。
那时她还很年轻，自诩来日方长，未来总有解释的机会。只是重逢的时候，世界的模样已经改变了。
自然语言尚且不具备图灵完备性，多模态话语替代系统差得就更远。
当她站在爱人面前，几乎找不到一个预设的信息模块可以传达她真正的感受。哪怕一丁点也好。与此同时，她也无法从诸明的面孔里读出太多。他这一年经历了什么？他理解她了吗？原谅她了吗？为什么要参军？如果大家挺了过去，他会不会喜欢，这个不需要语言的世界？
只有相顾无言。
沈念把戒指戴在手上，有钻石的那边面朝着手心。紧紧握拳，坚硬的矿石扎进了身体。
她已经做出了决定，但要如何向虞亦言解释呢？多模态话语替代系统的图灵完备性太差，高度依赖文化共同体内对文化符号的一致性认知，无法完成文化传承、幼儿语言启蒙、抽象推理等任务，甚至连“图灵完备性”这个词都表达不出来；语言逻辑被封在黑箱里，规则无法外露，有限的信息块迟早要在各个社区中发展出自己的含义，阻隔信息的流通；抓住零号病人陈青曼，人们才有机会参悟语言病毒的秘密，才有治愈绝症、重启文明的希望。
当然，也许这些解释都没用。亦言不想让她涉险，会找到一百条理由反驳，然后彼此都知道一切徒劳。
不管怎么样，她还是会走。行动说明了一切。
至于其他人如何解读，已经是她无法控制的事情了。
说实话，到底是为了向诸明证明自己的真心，还是给世界一个重启语言的机会，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。就像当年，远赴南城更多地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，依然是个谜。语言可以骗别人，也可以骗自己。冠冕堂皇的话语，可以让罪犯安睡。
行动说明了一切。
（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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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命失言 | 长篇连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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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编 | 宇镭
题图 | 动画电影《未麻的部屋》截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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